昭儿有些悻悻的,立在走廊犹豫片刻,才引着我们进了另一间房:“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这间房也还不错,可我还是觉得刚刚那间更好,那间房是阳光最足的,姐姐可知道,在我们山上,阳光是最稀罕的东西了。”

我连连点头称是,确定这间房有一南一北两张床,想着就定下这间,易水悲已经没了耐心,负手立在窗前,不知在沉思什么。昭儿帮忙把房中的蜡烛都点上,最后跟我叮嘱:“清璧姐姐,你们来早一日,师父吩咐明日才开始烧炭,我一会儿先提一桶来,就是房中不够暖和罢了。”

我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坐上榻:“不急,你先歇歇,我带了梅花酥,请你吃。”

说到糕点,小姑娘眼睛都亮了,我打开包袱,先递给她一个油纸包,拆开便是玲珑粉嫩的梅花酥,昭儿伸手捻起一块,同我道谢,又问:“可是在阳水镇买的?阳水镇不结梅花,做酥用的都是我们山上师兄师姐们送的。清璧姐姐你真好,这几日凡是有事需要帮忙,你便找我。”

我略有些心虚,不过用几块酥便收买了这么个天真的小妹妹,且我确实有事要拜托她,愈发觉得羞愧。

“我倒还真有个忙想让你帮,小事而已。”

“何事?梅园就在山南,离客房不远,姐姐随时可以去观赏。寒苍竹林在北隅,那边有些偏,乃山中最阴冷之地……”

我当然不是好奇这些:“多年以前,我曾承蒙贵派一位弟子搭救,借了我一身衣裳,然那位姐姐并没有告知我名姓,所以这衣服想劳烦你帮我还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主人……”

我本还想说亲自同那人道谢,到底没说出口,这衣服的主人还在不在天亘山修行尚不可知,即便还在,衣服都是一样的,时隔八年,也并不好确定到底是谁的,如此囫囵应付过去最好。

昭儿咽下嘴里的酥,腾出干净的手抚上包裹里的红黑相间的衣料,一副了然的模样道:“上面是有名字的,绣得隐晦,寻常人不大找得到,就在斗篷的领子后面,我来瞧瞧。”

这回轮到我不设防,任她扯过斗篷凑在烛光下端详,只听她喃喃念道:“宫、落、缘,是掌门!”

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就是那位宫落缘的衣服。

这下昭儿连梅花酥也不吃了,擦干手后抱起衣服就走,背影如风般迅速,房门大开,炭也没拿,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问易水悲:“我是不是摊上事儿了……”

易水悲撑开窗屉,目送昭儿提着灯笼远去,同我说道:“宫徴怕是要来。”

许是做贼心虚,我连忙卷起包袱要跑,包袱里余下的东西不多,一件我的衣服,还有两包梅花酥,以及,落在地上滚到易水悲脚边的琉璃酒盅。他弯腰把酒盅拾起,看向我的眼神带着质询,我那股心虚愈盛:“这不是,这不是你没拿么,我瞧着值钱,穷途末路时还是能换些盘缠的。”

他只留了那瓶帝台浆,却孑然一身上山,我有理由怀疑酒被他偷偷给喝了,没带我的份儿。

易水悲把酒盅放到桌上,明显未与我计较,我寻思跑也跑不掉,又回到坐榻上,老实跟他说:“他不会以为我知道宫落缘在哪儿罢,我是真不知道。不过咱们俩也算独一份了,刚一上山就被代掌门亲自接待,若是没我这一茬,你定享受不到此般待遇。”

我知道,这种待遇他不享受也罢,所以他没理我也是意料之中。想着一会儿还要把这个谎给圆过去,我有些紧张地话多起来,胡乱跟易水悲说:“我一会跟他攀攀关系,等到赠果宴的时候,能不能偏颇你些许,我对你够不够意思?”

他冷笑一声:“不必。”

“你怕被拒绝么?没关系的,不要你来说,我来说,更何况被拒绝也没什么……”

“不需要,你当我像你一般无用?”

这大抵便是高手的心境,我无法理解,默默熄了火,白他一眼。

宫徴很快便到了。

门虽然开着,他还是礼貌地叩了两声,极显尊重,我闻声望过去,只见一着绛红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斯文的气质中带着一抹沉稳,莫名给人心安之感。我接连见了两个气质温润的男人,公子郁我觉得有些精明,并不讨喜,宫徴虽年长,我却察觉不到破绽,完美得有些不真切。

我站起身来迎他,看着他走近,我猜他年逾三十,可离近一看,鬓角却已经带着几抹银丝,不仅感叹经历了夫人出走,又要承担起偌大门派诸事,如此美貌的男人竟也早生华发,懊悔八年前未能瞻一瞻他的容颜,定也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未必输给易水悲多少。

宫徴先是自我介绍,说的亦是刚刚昭儿说过的话:“在下宫徴,暂时代理掌门之务,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清璧就好。”我本来还想给他介绍易水悲,手一伸过去,猛然想到易水悲曾说过的那句话,知道他名字的都是将死之人,生怕宫徴去问他名姓,连忙说:“他不重要,他名字不吉利的,你不要问了。宫掌门快坐。”

宫徴看了一眼仍立在窗前的易水悲,没多说什么,淡笑落座:“清璧姑娘唤我长老便好,当不起这声掌门。”

此番话一出,他在我的心中的形象愈发伟岸了些,倒还是个长情之人,怪不得一见宫落缘的衣物就亲自过来了。

身后跟着的弟子奉上了茶,我连忙接过,捧在冰凉的手心御寒,房中本就没烧炭火,易水悲又支开了窗户,我身上的皮袄虽一直没脱,双手双脚还是冰凉的。

宫徴又给门口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弟子退了出去,顺道关上门。他这才开口问我,也是此番的来意:“清璧姑娘可否方便告知,是何时遇上的夫人,她将衣物赠予你,去往何处?”

实话说,这两个问题我都答不上来,宫徴或许寄希望于我说出个这两年间的时间来,可算起来我拿宫落缘的衣物,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为了不让这个谎言的口子开得再大些,我答宫徴:“差不多八年前了,当时我迷了路,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故而并不知她去往何处。”

宫徴淡笑的面庞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握着茶杯沉吟许久,我心中不忍,低声补了句:“抱歉,宫长老。”

他强颜欢笑,还反过来抚慰我:“无妨,深夜前来叨扰姑娘,是我冒昧了。”

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宫徴便起身道别,再度为打扰我而道歉,还浅浅朝着立在窗前背对这边的易水悲作了一揖,俨然是个克己复礼之人。雪夜天寒,他那件大氅颇显臃肿,可背影却分外寥落,我看得心中不是滋味。

宫徴推门出去,我远远瞥到一眼,门外不知何时又来了位女子,显然不是寻常弟子,穿着并非正红,而是与宫徴同色的绛红,我猜八成是另一位长老。她看到宫徴出来,急忙张口似要问什么,宫徴把她按下,给提着炭桶的弟子让路,两人相偕离开。

我这才意识到,弟子奉茶时他递的那个眼色为何意,暗赞他是个心细之人。昭儿说他住在山北侧寒苍竹林外,或许正是我当时胡乱钻进的宫落缘的房间,再不然也是比邻,一北一南,难为他殷切赶来。

弟子帮忙把炭烧好,很快也离开了,易水悲撂下支窗的叉竿,发出沉重的“啪嗒”一声,房中一片阒寂,我怔怔出神,没发现他在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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