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确定了战俘的处理方式后，皇帝陛下走得十分潇洒利落，还坚持不要雨化田送他，一出御景亭马上就把他撵回去干活。在发现自己确实没机会表现后，他马上决定要完成好皇帝陛下布置的差事。

好在身为粘杆处的密探，这次不成，总还有下一次露脸的机会。跟着陛下混，是不会吃亏的。与那些还没看清形势，自不量力，还想着阴奉阳违糊弄少年天子的同僚们不同，他可是最清楚的，这位陛下的脾气……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记性也不是一般的好。

——可能比寸步不离、防他像防贼一样桂公公还清楚吧。因为这位粘杆处血滴子心底藏着一个绝不会向他人透露的秘密：他比寻常人多出了两世的记忆。

他还记得自己曾是大明成化年间的西厂掌印督主，是万贵妃最为亲信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位高权重、权势滔天，专为皇帝刺探朝廷秘辛，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嘉峪关外的沙漠里。

同样，他也记得自己曾是陛下的粘杆处血滴子。太上皇在位时，他们干的差事跟西厂差不多，最多的就是刺探大臣和后妃阴私，可惜，全没有做西厂督主时的风光，根本就是有责无权。

其实也不用他们去探，老皇帝心中也该有数，继后和龙阳君党羽众多，在前朝和后宫所从者皆众。

太上皇不喜欢皇后，可也拿她没办法，弄不死她、也废不了后，连带着也废不去那时还是太子的陛下。至于龙阳君，那是一位绝世高手，是耽于情爱才自愿待在后宫当中，太上皇同样不敢轻易动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他剑下亡魂。

当太上皇禅位给陛下后一走了之后，雨化田一点都不看好十八岁的少年天子。他总老实地待在后宫里养病，不光老皇帝不喜欢他，总想废掉他，连太后也对他没什么感情。他压根不是太后的亲儿子，而是太后那位死去的姐姐留下的嫡长子。

爹不疼妈不爱，也没人真费心教导他帝王之术。雨化田冷眼旁观，以为他最多只能坐在皇位上当几年傀儡。等诞下皇子，就成了没用的弃子。谁想……就算多一世的记忆，他还是见识太少，也许是专心习武读书不多的缘故，从没想过这世上真有紫微星降世的真龙。

他的这位陛下，好像全然没受童年少年经历影响，一点不懂什么叫隐忍藏拙——雨化田想象中他会面临那些艰辛险阻，莫名其妙地连出场机会都没有。

仿佛只是转瞬间，朝堂上内宫中，乃至是这天下间，便全是这位天子的一言堂。做臣子的，只能在天子询问意见时开口，其他时候都学会了闭上嘴，一丝不苟地执行圣旨。

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彻底清除朝廷里的贪腐之气，他广开科举，提拔年轻才俊，像是用篦子梳虱子一样，把贪官全部撤换下来送回老家去。

他轻徭薄赋，让各州县休养了短短几年；每年亲自主持一次祭祀，从天冠元年开始，国土之内竟真的年年风调雨顺，从无灾害，到秋收时无论南北都是稻谷满仓。

破格任用了年轻的大将军，练出一支无敌强军，平定叛乱，开疆扩土，把四方国境全部推到了海边，真正做到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侍奉这样一位天子，就算无法像第一世那样一手遮天，但也比靠奉承宠妃征得权势要痛快得多。雨化田原本是个野心勃勃、权力欲极重的人，但这位天子让他懂得了那些名臣为何心心念念要择明主而侍的道理。

这位陛下从不会派密探去调查朝臣后妃，甚至他们主动上报自己搜集的证据报到他眼前，他也从不以为意，就算涉及拥立皇嗣这些皇家的禁忌，也不当一回事。粘杆处在他手上，从不是一把刀刃朝内的利器。

他们在这位陛下手下，是战前的先锋，负责伺机火烧敌营、刺杀敌将，或者去盗取别国宝物扰乱军心，到大捷后和所有功臣一样论功行赏……虽免不了受伤，也真正是盛宠不息的心腹。

等再过几年，国家再无战事时，皇上便放他出宫入朝，做了有爵位在身的重臣。粘杆处名存实亡，除粘蝉赶鸟外，就只剩下一项特殊职权，就是关押刺客，协助皇上软硬兼施把他们料理妥当，然后送到后宫中去承宠。

要说陛下喜欢宠幸武者，也有一段佳话：因天子爱好殊异，后宫子嗣难免艰难。然后，在天冠年间，每年春初，皇宫便会出现紫气东来的祥瑞之兆，当日只要陛下宠幸男儿，便能使男儿受孕，生下天资出众的麒麟皇子……

所以说，古往今来的皇帝，再找不出一位，像陛下这样得天道宠爱。那些曾也是一国之主的男人，别看被收入后宫时都不情不愿，发现自己亲自诞下的血脉后裔竟能够继承陛下的皇位，也都纷纷放下身段，各展神通地搞起了宫斗。

哼，像他们这种人，哪有他这样从陛下登基伊始就追随的旧人忠心呢。前世他觉得身为宦官身份特殊，要让陛下看得起，就要格外谨慎，于是错失了先机，这次有机会重来，虽然有些事和记忆中不大一样，不过，他总归会把握好机会……

雨化田微微冷笑，看着无论在记忆中、还是在刚才，都很不得陛下欢心的源义经，给他打上了一个不足为惧的标签，眼带嘲讽地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手下解开源义经身上的枷锁，亲自带他出宫，去军营里找赵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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