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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sansaga

2023.12

我有一个流星不能实现的愿望。

一

电影杀青的庆功会上，耿知行把车卖了。

买的人是同剧组初出茅庐的男演员，演了个电影里的边缘证人男n，属于被主角从头保护到尾的人形线索。一场飙车戏，从开拍到中间休息，补妆都没舍得离开车子半步。耿知行买车是为了角色，卖车又纯属嫌相隔千里想办法运回去麻烦，折了半价。得知消息，对方端着酒杯，当场激动得忘乎所以，连平时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喊的“耿哥”都忘了，直呼他简直“在世男菩萨”。

“我他妈……我要买到五折帕拉梅拉，我也喊你男菩萨！”

唐哲知道的时候痛心疾首，厉声怒斥他怎么有天大的便宜不给自己这个老板占——

不仅便宜没占到，还接到电话就把组的登山局散了，大清早屁颠屁颠来机场接人！

男菩萨感受不到半点他的用心，上车就睡，车中途停了，他这个驾驶员都下去了都没动静——能把人气死！

车停的花店还是太吵。

耿知行醒了，耷拉着眼皮，手里烟盒开了又合，整张脸藏在黑色口罩棒球帽下，太阳穴鼓噪着疼。

窗外的外卖小哥骑着车来了又去好几趟，下车的人捧着一大束东方百合，一步一挪开了车门。

花被对方小心翼翼放在副驾驶，隐隐的香气在车内流转，唐哲一边侧头看，一边系安全带，长出了一口气，神色颇得意。

“……一到七夕抢花就跟抢钱似的，得亏小爷我聪明，还知道跟老板娘提前几天打电话预订！”

耿知行终于舍得掀开眼皮看了花一眼。

夏末秋初，外头还是毒辣的艳阳。

这种天气太热，一热就让人懒得花心思说话。

驾驶座上的唐哲跟他反着来，车转过了两个路口，仍在持续不断地滔滔不绝：“今晚那家私房菜你绝对喜欢，一是不辣，二是食材好，全是什么澳洲新西兰直送，你在剧组里泡了两个月，我就提前一个月订了，想着给你约餐厅接风洗尘……”

耿知行眼皮子不抬，慢悠悠道，“花也是？”

驾驶座上的人反驳很快，瞪他一眼，“那肯定不是，没那癖好！”

唐哲的两大特征，一是喜欢美女，二是过于喜欢自夸，典型的自信过剩的直男。关键他家里有背景，自己也不算不能赚，事业上小有想法，外加外形不算太差，因此这两点特征维持了许多年，竟然也没人提醒他要改。

耿知行似笑非笑，没再做声。

车再次停下来的时候，他又晕晕沉沉地犯起困。

唐哲小心翼翼地捧起百合，人下了车，已经飞速消失在了视野里。耿知行靠着车窗，精神劲儿起了又退，仍还有点迷蒙的不现实感。

他刚刚拍完的那部戏，角色是个有抑郁症的富家少爷，表面花花公子，内心反/社/会人格，是整部悬疑片的大boss，性格上相当复杂。上一个经纪人当时不同意他接这个角色，认为这电影是新人导演又是悬疑题材，百分百叫好不叫座，远远比不上另一个资深导演新剧里的记者伟光正男主。耿知行嫌麻烦，懒得跟人博弈拉扯，就索性跟人公司解了约，跳了槽。经纪人打来电话，骂他红了就狼子野心，他也是头也不回，直接干脆利落一笔解约钱打了过去。

接到耿知行电话得知他要签自己的公司的时候，唐哲人也哆嗦了一下。

“耿哥，你这么搞，我跟文姐的交情以后可就没得搞了……”

文姐就是耿知行的前任经纪人，港圈背景，圈子里有人脉有资历，更有出了名的爆脾气。

耿知行当时话都懒得多说，直截了当，简洁问他签还是不签。唐哲整个人一愣，回去想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自家律师和合同来见他。

“不就得罪一经纪人嘛！”

唐哲当时在谈判桌上给自己打气，故作轻松地笑，“而且真要找上门了，大不了老子直接回家背着棍子去求我爷爷。古有负荆请罪，今有带棍求人，他老人家圈子大能力大，总不会放任他唯一亲孙受欺负！”

耿知行扯了扯唇角，打火机燃了又灭，没做声，松松捏着钢笔就签了名。

唐哲后来回过味儿来，一拍脑门，也过问过他：不对啊耿哥，你是不是就是看着我家的背景了，才主动找上的我……耿知行表情淡淡，平静地看人，唐哲是把脸一捂，哀嚎上了：得，搞半天他还是在啃老，好在这生意也不算亏！

当然不算亏——唐哲的影视公司开了就两年，整个行业里都算年轻的，而耿知行近几年炙手可热，刚拿了奖，有大爆电视剧，有国民度，演技也拿得出手，没有他找戏，只有戏找他的，风头正盛，去哪儿不是去？有人看不上耿知行非科班，有人嫌他形象太好戏路注定太窄，还有人觉得他有东西但更没有粉丝吹得那么天花乱坠，但无论如何，有这么个人在，那就等于活的摇钱树。

半天等不到人，耿知行干脆下了车。

他在便利店慢悠悠地晃了几分钟，买了一盒柠檬糖，又挑了一瓶冰冻的无糖乌龙茶，东西虽少，但过程很悠闲。收银台前的店员对着通身漆黑的他看了两眼，先是犹疑，看着看着就目光变了变，称呼也变成了“帅哥”。这帅哥一点脸没露，t恤运动裤，黑得没一点色彩，但个够高，人够白，肩够宽，腰够细，挺淡定，要了个袋子，把东西装了，回到车上，摘掉口罩含了两片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