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后汉 高祖刘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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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裹紧身上的羊皮袄子往手心里哈气,太原城外的寒风还是顺着领口往里钻。十三岁这年的冬天特别难熬,老母羊刚产下的羔子冻得直哆嗦,我把它们揣在怀里暖着,抬眼望见官道上烟尘滚滚。马蹄声由远及近,打头那匹枣红马突然在羊群前急停,马背上络腮胡子的军汉笑骂:"小崽子倒是会挑地方,把羊赶到军粮道上来了!"
这话吓得我膝盖发软,怀里的小羊羔却在这节骨眼上"咩"地叫出声。那军汉突然变了脸色,滚鞍下马时铁甲哗啦啦响成一片。我眼睁睁看着他抽出腰刀,刀刃在日头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却见刀光一闪——斩断了缠在树桩上的缰绳。惊马拖着半截缰绳冲进羊群,溅起的雪粒子扑了我满脸。
"小子骨头倒是硬实。"军汉往我怀里扔了块黍米饼,马蹄声远去时我还在发抖,饼子上的牙印还沾着血丝。后来才知道这是河东节度使李嗣源的亲兵,那天他们正追剿流窜的沙陀马贼。
开春征兵告示贴到村口时,我盯着"李"字大旗看了半晌。十八岁的肩膀已经能扛动石磨,可阿娘攥着我腕子的手像铁钳:"沙陀人打仗是要用汉人填壕沟的!"我把那半块风干的黍米饼塞进她掌心,跟着征粮队走进太原城门那天,城头残雪映着长枪的寒光。
在李克用亲军里当马夫的第二年,我总算摸清了沙陀军的门道。那日给石郎将(石敬瑭)备马时,他盯着我左臂的旧箭伤突然发问:"这疤不像牧羊落下的?"我低头应道:"去年秋猎替李存勖将军挡过契丹人的冷箭。"他解下腰间错金匕首抛过来,刀柄上还带着体温。
石郎将的匕首在袖管里硌了我整宿。那年清明刚过,契丹骑兵像蝗虫般掠过雁门关,我跟着石将军往云州送粮草,山坳里突然窜出十来个戴狼皮帽的探马。粮车陷在泥淖里动弹不得,我抄起运粮的扁担横在车前,后槽牙咬得生疼——没承想这群狼崽子竟被个运粮的拦了半刻钟。等石将军带着轻骑折返时,我左腿肚子还插着半截断箭。
"刘知远是吧?"石郎将拿马鞭挑起我下巴,他指甲缝里还沾着契丹人的脑浆,"从今日起,你跟着我的牙兵队。"那夜我在营火旁磨匕首,石敬瑭的亲兵队长往我后颈拍了一巴掌:"小子记住了,咱们沙陀军的规矩——活下来的人才有名字。"
天成三年春,我在晋安寨给李从珂的败军收尸时捡到半卷《尉缭子》。巡营的火把映着残缺的兵书,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石将军正把俘虏的河东军往炭坑里推。我攥着书简的手指节发白,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冷笑:"识字?"石敬瑭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铁甲上凝着黑褐色的血痂。
那夜中军帐的牛油烛烧到卯时,我给石将军讲"不攻自拔之术",他案头的羊皮地图被烛泪渍得发黄。五更鼓响时,他突然把佩刀拍在案上:"明日你去训新募的汉军,每人发三升粟米。"我退出大帐时,晨雾里飘来他半句呢喃:"汉人终究还是得靠汉人..."
长兴四年围困镇州,我在城墙根底下蹲了二十三天。城头守将把婴孩挑在枪尖上示威那天,石将军的令箭擦着我耳根子钉进土里:"刘知远!给你三百死士,破不开东门就提头来见!"我盯着城墙上晒成腊肉般的同袍尸首,转头对亲兵说:"去找二十车苦酒,要最浑的那种。"
子时三刻,三百壮士赤膊饮尽掺了蒙汗药的浊酒。我带着这群醉汉摸到东门水闸,城上守军笑骂着往下撒尿。当第一捆浸透火油的柴草塞进闸门缝隙时,身后突然传来石将军亲兵的惊呼——老小子压根没指望我们活着回来。那场火烧红了半座镇州城,我在护城河里泡到后半夜才把铠甲上的火苗浇灭。
清泰三年秋,契丹人的狼头纛出现在晋阳北郊。石将军半夜把我从妾室房里拎出来时,案头的密信还带着耶律德光的膻味。"你怎么看?"他手指敲着信上"儿皇帝"三个字,我瞥见屏风后闪过半截石榴裙。帐外秋风卷着枯叶拍打军旗,我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称臣可,割燕云不可。"
石敬瑭的拳头砸碎了青瓷笔洗。后来我在幽州城头眺望十六州山河,终于明白那夜他眼里的血丝不是愤怒而是羞臊——我们沙陀人终究成了草原的狗。班师那日,契丹使节往我怀里塞镶金马鞍,我转手赏给了营门口瘸腿的老马夫。石将军在銮驾里咳嗽着笑:"知远倒是会做人。"
天福六年石郎将殡天时,我在太原府磨了整夜的刀。小皇帝派来的监军太监捏着鼻子念圣旨,我盯着他锦袍下露出的胡靴尖——契丹人的样式。那年冬天特别冷,我在汾河畔练兵,河面冰层下淌着十六州百姓的血泪。有斥候报告契丹骑兵在代州牧马,我折断箭杆扔进火盆:"传令各营,元宵节加餐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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