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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秀娥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她便派人送来了帖子,请易明堂先生本月底到西瓜园新民饭店参加粤商团茶话会。与帖子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一双男式皮鞋。
皮鞋皮质柔软,做工精良,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舶来品,穿上轻便舒适,而且居然大小合适。
那封信内容浅白简单,意思是那日相遇,发现易明堂的鞋有些旧,于是擅自做主替他买了一双。易少爷自然有新鞋穿,犯不着她费事,只是如今省城达官贵人往来常常中西混搭,不重衣装却重细节,她送的这双,去别的场合不一定合适,去粤商团的茶话会却正正好。
信笺上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然而字迹整体看来却如初学者笨拙又歪斜,令人绝想不到这出自光鲜靓丽的潘四太太之手。易明堂却猛然记起关秀娥的出身,她长在乡下,穷人家的女孩生下来能不被淹死还养活长大便殊为不易,读书识字完全是压根想都不要想的奢望。
关秀娥今天能写两笔字,都不知道背后付出多少常人想不到的辛苦。
然而她对自己的遭遇一句不提,却关心易明堂的自尊和体面,她眼睛毒,一眼看穿易明堂对穿衣打扮上不甚讲究,然而社交场合的人最肤浅,一眼看过去穿什么戴什么,是穷酸还是藏拙,一目了然。
她送了一双好皮鞋,是委婉提醒,也是善解人意,保持距离却又体贴入微,易明堂长这么大,却是第一个家庭以外的女人给他准备这些,他捧着这双鞋,忽而感到一种久违的惭愧。
关秀娥这样面面俱到,他却只想通过她做掉潘家铭。
易明堂不愿再想下去,他放下鞋,掏出烟正要给自己点上一根,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剥啄之声。
“进来。”
门推开了,那个新来的小厮依旧畏他如虎,连靠近点都不敢,仿佛近点就要被吃了,一脸怯生生的,小声道:“先生,蛇仔明,明哥来了。问,问您要不要见见……”
“来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他带了挺多东西来的。”
易明堂叼着烟走出去,一出房门就看到小厅里的绿花瓷砖面地板上堆了不少东西,全是番薯干花生蚕豆一类的土产,另一个口袋张着,里头居然有两个瓷瓶,红纸封口,是两瓶陈年老酒。绰号蛇仔明,大名方耀明的年轻人,新剃了头发,显出两颊高耸,眼眶深邃,典型的岭南人长相。身上拾掇得整齐多了,穿着阴丹士林布褂,长到膝盖那,有些不伦不类,却透着郑重其事的意味。他一见到易明堂出来,眼睛一亮,笑开了嘴,露出满口整齐耀眼的白牙。
“先生,我给您带了些东西,全是在乡下收的,不值钱,但胜在新鲜,还有酒,我知道你不好这口,留着请客送人也好。对了,我还弄了点腊鸭子,这个东西做得好的可不多……”
易明堂皱眉问:“你干嘛?”
蛇仔明嘿嘿笑:“我成亲的日子定下了,就在三天后,帖子给您放这里了,您到时来喝喜酒啊。”
易明堂没有说话,他走过去坐下,把嘴里叼的烟拿下来夹在手指上,看着蛇仔明笑容中透露着单纯和蠢,在一个历久弥新的街头混混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实属难得,然而他就是这样毫无保留的喜色满面,并且毫无保留地想将这种喜气分享给易明堂。
可是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给了他点钱办酒席?他到底知不知道,连所谓入帮会的仪式,也是易明堂一时兴起的戏耍而已?
易明堂没来由的觉得他的笑容蠢得碍眼,扣扣桌面,把烟重新含嘴里,抬头看了看蛇仔明。
蛇仔明猛然醒悟过来,忙浑身摸了摸,发觉没洋火,于是又满屋子乱转一通找,最终揪着小厮,冲他那摸出来一盒洋火,划开了弯腰给易明堂点上。
易明堂深吸了一口,觉得心情好了些,这才问他:“娶老婆有这么开心吗?”
“也,也没有啦,就大家年纪大了都要娶老婆生仔嘛,”蛇仔明没好意思地笑,“好吧,我是有点高兴,都是多亏您帮忙。”
“闭嘴。”易明堂没好气地打断他,“再啰嗦要还的。”
“是是,”蛇仔明笑得合不拢嘴,“我未来媳妇也说想见见您,我们一起给您磕头。”
“不用了,我又不是你们高堂,给我磕头算什么。”易明堂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又笑得极其蠢,忍不住啧了声骂,“把嘴合上了先,整天笑,很难看不知道啊,小心乐极生悲……”
他话音未落,忽然小厮又带着人进来,这回他没来得及磕磕巴巴通报,因为来的是也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少年,一见到蛇仔明就大声喊:“大哥!”
蛇仔明狐疑地道:“阿弟,你怎么到来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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