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谁念幽寒（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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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想好，那这第三个愿望，就先欠着吧。”

蔺湘兰说这话时，眼里盛着狡黠的笑意，似乎是闪过一瞬细碎的微光。而在此前那段日子里来，完颜洪烈只要见得蔺湘兰，便都看得到她是一副横眉厉目的模样来。此时忽而见她笑起来，完颜洪烈像是猛地捧住冰塑的雕像，又是欣喜，又是担心它就这样化掉。

于是，像是担心她反悔一般，完颜洪烈连忙应声道：“当然。当然好。你说欠着，那便先欠着吧。你好好在这里养伤，我就不打扰你了。”

完颜洪烈说完，竟当真不再打扰，只唤了一个侍女过来伺候蔺湘兰，便出门去了。

那派来被完颜洪烈伺候她的侍女看着并不像是中原人，倒似金人一般模样。蔺湘兰倒并不怎么芥蒂此事，反而跟这姑娘攀谈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清露。”那姑娘一边忙着为蔺湘兰倒茶，一边又说道，“还有个姑娘叫白鸟，可惜她生了病，王爷便不让她来伺候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姑娘。”

“清露堕桂花，白鸟舞虚碧*。”蔺湘兰咂摸着这两个名字，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你们王爷竟然也懂几句我们汉人的诗？”

“这是当然。”清露眨眨眼，一副颇为骄傲的模样，说道，“我们王爷可是厉害得很呢。他不仅仰慕中原文化，而且更是善诗善书，我到现在还记得挂在王爷书房里的一句诗呢，好像是什么……玉龙衔尾夜深眠，马饮沙场战鼓边，还有一句是……自古雄图堪一死，空馀孤剑斗霜天！”

这姑娘说不惯汉话，如今咬着音节将这两句诗念出来，竟然刺得蔺湘兰心底一痛。

好一个雄图堪一死，孤剑斗霜天。

她想到那完颜亮也曾得意洋洋写下“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竟然难得地黯然。

而站在旁边的清露姑娘，一时也不知蔺湘兰为何神色变化如此之快，她嗫嚅片刻，只得告辞离去。

清露姑娘离去后，房中只剩下了蔺湘兰一人，系统这时候总算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问道：“你情绪不佳，可是因为你要执行的任务？”

蔺湘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也知道啊？”

系统不说话了。此时它心中，也隐隐觉得这任务交到蔺湘兰头上来，大抵是不对的。

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系统早就清楚蔺湘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敢爱敢恨，嫉恶如仇。宋人流离，百姓离散，她见之则泣；惩恶扬善，斩奸除恶，她见之则喜。

这样的一个姑娘，让她去接近形形色色的反派，实在是太难为她了些。

“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当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因为毕竟我要选中的人也不是你。若不是我自己选错了降落地点，又恰巧被困在了那个游戏里，你也不会遇到我。其实，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着手联系主系统，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把你送出现在这个世界，重新找到我本应该选择的宿主……”

“算了？为什么要算了？”蔺湘兰吸了吸鼻子，把声音中那一点微妙的灰暗泪意压了下去，“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来放弃一说？再说了，就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能改变如今这个世界的剧情，但是，我还是可以让这个世界里的‘蔺湘兰’看到，如今就算是这个大宋王朝的末路，亦会有人为这个风雨飘摇的宋朝而战。”

蔺湘兰说着，猛地将窗户推开，望着窗外凉如水的夜色。

夜风飘摇，吹得她红衣猎猎作响。

系统看着蔺湘兰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三年又三年。人间冬尽春又还。

中都大兴府中，就在一座院落里，此时的蔺湘兰手中长鞭上下翻飞，足尖微微一点，在院落里那尚未消融的春雪之中留下一串足印，她展臂回身，长鞭一横，鞭尾便将廊檐之下那一串冰凌尽数打碎。

“看起来，几日不见，小姨的功夫就又厉害了许多！怎得小姨从不肯亲自教我几招？”

蔺湘兰回头看去，便见杨康趴在院墙之上，探头探脑地向她望来。而此时天气尚未回暖，朔风一吹，冻得这孩子鼻尖通红。蔺湘兰眸光动了动，却还是朝他招手道：“你怎么进来的？小心叫王爷府上的侍卫把你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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