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霜的母亲生前最疼段超,如果她还在,段超想回国长住,肯定投奔深圳杨家。可惜她去世得早,所以段超的落角点只剩北京了。表弟杨霜听到这消息,起早订了机票,飞去深圳探望父亲以尽孝道。虽然没几天就被杨老爷差人遣送回京,这是后话。

单说段瓷,几经周折打听到段超是在华盛顿直飞北京的,可两天下来,接了电话上百通,就是没有段超打来的。

反倒是连翘收到一封意外的电子邮件,才确定那日酒吧里果然不是自己眼花。

时不过五月,北京气温还有些偏低,咖啡馆里烘焙的气息并没有实际的温度,唯一的热源是面前这杯刚煮出来的咖啡。连翘耐心地坐在靠窗的位置里,一只手撑着脸颊,手指随着懒懒的音乐节奏在皮肤上跳舞。另一只手笼在杯子外壁,不敢贪婪地贴上,唯恐被烫,也不想离这温暖太远,偶尔以指腹试探轻触,又飞快离开。直到杯中液体不再滚烫,迟了半个小时的芭芭拉终于在她眼前的玻璃窗前一闪而过。穿了件桃红小格子的抹胸上衣,金属色高腰短裙,晒成浅棕色的肩膀手臂和大腿都惊悚地暴露在空气里。一进来店员就只顾瞪眼,半天才拿水牌上前来服务。

连翘裹着身上的风衣羡慕地说:“你好歹加件外套。”

芭芭拉摇着她那个数年未变的小波头:“费那劲呢,风吹得多舒服。呵呵,长头发还挺好看,喇叭狗儿似的。”

连翘白眼:“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我就这么夸人!”她咧嘴大笑,一口白牙衬着肉粉色牙床全部露出来。“你啊,白吃火烧的还敢嫌面黑!”

她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连翘自然而然地就跟着发笑:“才回来几天,北京话都捡起来了。”

芭芭拉怪罪地看她:“嘿——甭拿我打杈儿!咱本来就是纯正的周口店血统。”

这句招牌对白,让时间的迹象无影无踪。几年前连翘还在读大学,也是在焦苦醇香的咖啡馆里,导师带来个有着东方脸孔和美式笑容的未婚妻,地用一口怪异而缓慢的儿化音自豪地介绍:“地道儿的周口店人芭芭拉,我媳妇儿。”就最后这个称谓说得极其熟练,腻煞旁人。

那时候二人正在热恋期,芭芭拉比研究所的学生还频繁地出入校园,与连翘相识是自然而然,并不巧合。对于连翘来讲,芭芭拉是个特殊的存在,并非同为中国人的关系。她们学院最常见的姓氏是威廉姆斯,第二大姓则是李,举目望去皆是黑眼睛黄皮肤。恰恰只有芭芭拉这个作风洋化的中国女人,让她有亲切感。人和人的际遇很微妙,像是宗教里缘份的说法,不好解释。

一辗转千百个日子没留神就过去,这位默默为华语全球化做贡献的爱国人士,带着莫大的荣耀从美利坚归来。发型未变,笑脸未变,涂了银色眼影的眼睛溜圆,鱼尾纹和岁月便也不易被发现。所以连翘在酒吧里几乎一眼就认出是她,只是逻辑上不可思议,就忘了她本来就擅长做无逻辑行为。

芭芭拉反怪她行为理性:“认错人了喊一声又能怎么着?幸好突然想起来给你写mail,要不然就错过了。”

连翘低头认错:“没看清嘛。再说当时身边有朋友在。”

“连翘你还是这样,没一百零一分把握的事都不会做。记不记以前在俱乐部里玩,不管那些男孩儿怎么朝你放电,你就只是坐在原地等,非要别人主动上前说hello。”

“不是一回事好吧?”

芭芭拉得意道:“就是一回事。不过不是坏事,我妈那时候常夸你,说这才是典型的中国女人,什么东西再喜欢,不塞到你手里你都不会拿。”

连翘理所当然道:“本来就不是所有你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拿的。”

芭芭拉不赞同:“可是有些东西呢,拿过来就会是你的。”

连翘讶然地提醒:“那是犯法的芭芭拉……”

芭芭拉大笑,手指比成枪状毙掉故意与她唱反调的女人:“说了是有些东西!”

连翘向她举了举杯子示降,不再挑战辩论癖。咖啡温热正好,融合了甜与苦的矛盾供味蕾享受。

一如再见芭芭拉的心情,从久别重逢的喜悦,渐渐转为一种怅然。毕竟两人共同经历的那一段过去,是无可复制的,想起来,便有悄然无声的唏嘘。凝视漾着深褐色波纹的液体,连翘说:“真好,芭芭拉。”抬起头时已对她换上认真的微笑:“你没怎么变。”

再也回不去的无奈现实里,幸好还有不需要回去的芭芭拉。

芭芭拉愣了愣,笑道:“中国人普遍要比美国人老得慢。”忽地又狠狠叹道:“不过你看到我儿子你就说不出来这种话了。瞧着他一天一个模样地长成个大小伙子,想不认老都不行。要么说小孩儿真不能随便乱生啊。”

连翘哭笑不得:“除了你谁还会乱生孩子?人呢?带回国了吗?”

芭芭拉笑容发紧:“在酒店,他跟我赌气,因为我昨天回去太晚。”

连翘对她的胡来无话可说:“你丢下孩子出去喝酒?”

她抓抓头发,忽略指责。“我交待酒店帮照顾了。没事儿,小孩儿闹脾气么,晾他到晚上就好了。哦,对。”她打个响指,转身从包里翻出一盒烟推到连翘面前,双臂叠在桌上,不好意思地笑笑,“免税店买的,被我抽了几根。没想到见你,也没带礼物,皮箱里还有几盒,改天都给你拿来,反正我没有烟瘾。”

连翘看着姿态陌生的白盒肯特,拿过来抽出一支,烟杆通体雪白的,浅浅的味道倒还在记忆里。嗅了嗅,又放进去扣好盖子:“这盒给我就行了,其它的你留着玩吧。我现在也没有烟瘾。

“没有烟瘾?”芭芭拉嘴角抽搐,“戒了?切,你能戒烟我就能戒色戒酒。”

连翘笑骂:“狗屎!真的戒了。”她把玩着烟盒,盒上四个蓝色字母绕着指尖慢慢旋腾,“你知道我只抽这牌子的烟,国内又买不到,干脆戒了。”

芭芭拉义正严辞:“我们祖国没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

她被逗笑:“你说的对,芭芭拉。但我没钱。”话落得到对方怀疑的目光。

芭芭拉舔舔嘴唇,鼻腔发出思索的声音,小动作很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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