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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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和王夫人是相互沉默的出了皇宫的。车马到了荣宁街，王夫人更是连说都不和贾母说一声，就径自吩咐车马赶回家去了。贾母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也懒得说什么了：由着她吧，横竖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至多不过是多浪费一些银钱罢了，只要那些庄子店铺还在宝钗手里，宝日后的生活依然有保障。

凤姐侯在贾母的院子里，在贾母进来后，便伺候着她更衣梳洗。等贾母歪坐到了惯常坐的、铺着猩猩毡的一张黄花梨榻上时，凤姐亲自奉了一盏茶道：“老祖宗，请用茶。”

贾母吃了几口茶，用帕子擦擦嘴道：“是你老爷让你来的？”

凤姐心内一跳，忙道：“我们老爷是有说，可我也是想来伺候老祖宗的。”

贾母嘲讽一笑，道：“罢了，如今这府里也只有你有孝心了。你等下回去告诉你老爷，让他安心罢，不论娘娘怎么想，我到底是顾虑着家里的，只是二太太那边就不定了。”

凤姐琢磨了下贾母的话，便知道定是元春提了什么要求，贾母不肯应了。心下又一转，对贾母特地提到王夫人的事有些忧虑，贾母不肯应，莫非她要想法子答应不成？

王夫人想着借上力气的地方，必定是王家了。可若这事是贾母都不肯应的，那王家应了岂不是要倒霉？一想到这，凤姐就如坐针毡，忙陪笑着和贾母打听今日进宫的事情，又说了许多好话、笑话，才将事情大概猜了个首尾。

待贾母睡下，凤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心内盘算着：这事说起来，无非就是失了孩子的娘娘想借着前朝的力量复宠。老祖宗回绝了，那林家的路子娘娘是走不通了，二太太起心了，必定是打起了父亲的主意。不行，必须想法子阻止。

凤姐一回到自己的院里，就和王嬷嬷商议了一番，让她尽快赶去王家通气，并让丰儿、兴儿分别赶去迎春和林家报信，自己则拉上贾琏，去和贾赦说话，让他有个防备。

贾赦听说了元春的打算，冷笑一声，问凤姐道：“你是个什么意思？”

凤姐道：“我已让王嬷嬷回娘家去报信了，也使人去给林表弟、二妹妹那里通气了。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到底也得请老爷拿个主意才好，二太太必是不会死心的。”

贾赦点头道：“你做事很是周全。琏二，你去一趟珍哥儿那，告诉他，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能帮。我再修书一封，你亲自走一趟，送到你岳父手上。凤哥儿，你即刻回一趟娘家，把你打听到的情况，让你母亲也修书一封给你父亲知道。”

贾琏、凤姐俱答应了：“是，老爷放心，儿子/儿媳省的轻重。”

凤姐赶回娘家时，母亲身边的宁嬷嬷就等在门口，一见她的车马，就带她走了是偏门。又一直揖告罪道：“大小姐恕罪，二姑奶奶和小姑奶奶来了，太太正在陪她们说话呢。若给她们看到你来了，又是一番事故，故太太命老奴候在这里，让大小姐和她们的车马暂时错开，免得麻烦。”

凤姐眉头一皱，冷笑道：“她们速度还真是快。”

宁嬷嬷叹道：“可不是么。这事这么大，王嬷嬷一说，老奴立即借口鸾姐儿嫁妆里的东西送过来了，请太太去瞧一瞧，把太太唤了出来。太太听了王嬷嬷的话，气的脸都白了，直说差点被两位姑奶奶给哄了，只是当时也不好说话，只好请王嬷嬷在这里等着，王嬷嬷又说大小姐一会子是必回来的，太太就让老奴等在门边了，免得和她们撞上了。”

凤姐点头道：“母亲顾虑得是。”

进了门，凤姐和王嬷嬷就在偏厅和王熙鸾说话，等王子腾夫人。可她们茶都喝了三遭了，也不见王子腾夫人进来。凤姐不由得抱怨道：“也忒能说了。平日里不是说都是木讷的么？怎么今儿这么能说？”

王熙鸾笑道：“平日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日是为了她的宝贝娘娘，自然要可着劲的说了。”

凤姐翻了个白眼道：“你就直说她平日是装吧。”

王熙鸾捂嘴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她到底是长辈，我是不敢这么说的——这话可是从姐姐嘴里说出来的。”

凤姐伸手点着王熙鸾的头道：“小没良心的，敢坑起姐姐来了？欠抽呢这是。”

王熙鸾忙忙逃开道：“我又没说错么。”

凤姐凤眼一瞪，于是和她闹了起来。两人正滚在一起互挠呢，王子腾夫人掀帘进来了，见她们姐妹这样，也不管，直接坐下，道：“我在外面劳心劳力的陪笑脸，你们两个倒好，在里面玩闹，也忒不像样了。啧啧，说你呢，凤哥儿，把你头上的簪子插好了，头发都松了，还有没有个当家奶奶的样子？鸾姐儿也是，你今年就要出嫁了，到了婆家，可不许再这么没规矩了啊。”

凤姐和王熙鸾忙站了起来答应，又唤了丫鬟进来梳洗妥当后，王熙鸾便识趣的告退了。王嬷嬷和宁嬷嬷也下去后，屋里就剩余王子腾夫人和凤姐母女俩。凤姐也不绕弯，直接问道：“母亲，那两位可说了什么？”

王子腾夫人叹道：“还能说什么？不就是问你父亲什么时候回京么。”

说着又咬牙切齿道：

“那两个专会花言巧语的，哄我说宫里的娘娘很是记挂你父亲，已经和圣人求情了，说要调你父亲回京城呢。她们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欢喜，并让我给你父亲去信，说娘娘的意思是让他也给圣人上个折子，提一提自己的功劳。又说，娘娘很喜欢闽南产的荔枝，请他在上折子的时候也顺便带些给娘娘。”

凤姐脸都白了：“母亲你没答应吧？”

王子腾夫人没好气道：“你都特地让王嬷嬷来传信了，我还敢答应么？我又不是没脑子的！”

又恨道：“为了自己的亲女儿，她这是打算彻底的卖了自己的亲哥哥！借咱们老爷的功劳，给她女儿铺路，她这是做梦！老爷那一个折子加东西上去，咱们或许还不觉着有什么，圣人能不多心么？一准儿想着，咱们老爷是借自己的功劳威胁他，让他不许怠慢了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呢。他哪里能想到，咱们家完全没这个意思，是被那个女人给哄骗了呢？”

凤姐叹道：“母亲，如今的圣人，可不比几年前，旧年义忠亲王的事咱们也都看到了，那可是一家一家的没了啊。父亲若真这样一折子加东西的上去，失了差事是小，咱们一家没了性命才是大事。多亏了林表弟这些年教导，父亲好容易才重获圣人信任，升了有实权的官位，正是要大干一番的时候，咱们可不能在这关节眼上给他拖后腿啊。”

王子腾夫人道：“我还用你教？你父亲这些年过的有多么战战兢兢，我能不知道么？今日真被她们两个给绕进去了，我就成了咱们王家的罪人了，不仅会害了你父亲，还要连累你们几个儿女不得安生啊。”

说着王子腾夫人就是一阵后怕，眼泪就怔怔流了下来。

凤姐忙安慰道：“母亲不必挂怀，横竖咱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就赶紧给父亲去信，告诉父亲事情始末，请他多上心，别让人给哄骗了去。以我对二太太的了解，她必是要亲自去信给父亲的。”

王子腾夫人一听，忙跳了起来：“很是，我们赶紧给你父亲去信，万不能让他被人哄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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