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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珠带给老夫人的是一个兔子型的灯笼，娇小的兔子抱着月饼，饼上还描了一个可爱的胖乎乎的福字，叶明珠拿着灯笼从外面蹦蹦跳跳地走来，老夫人在上首含笑看了半晌，等小孙女凑上前来，便把她搂到怀里亲昵。
“这个倒巧。”
“是吧。”叶明珠冲着她笑，“我就说祖母会喜欢，特地挑的。”
“只要是娇娇挑的，祖母都喜欢。”老夫人抚摸她的发顶，着人把最近得的镯子簪子什么的拿过来让她瞧，喜欢哪个便拿回去，一时丫鬟们走动起来，端了不少托盘过来，离老夫人最近的一个托盘上放的是一朵紫色的簪花，老夫人拿来戴在叶明珠的发髻上，认真看了一回：“紫色还是太庄重了，没得衬得你们小姑娘老。”
“是娇娇平时太跳脱了，所以显得不端庄嘛。”她扁扁嘴，老夫人笑道：“多大的姑娘了，还和以前七八岁上一样爱撒娇，不过祖母就喜欢你这样。”
“这簪花倒适合惠丫头，不过她总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你婶子也有意把她扮得老成些，好好一个姑娘家，花一样的年纪，整得和老太太似的苦修念佛。”
“祖母也觉得二婶有些太过了是吗？”叶明珠连忙搂住老夫人的脖子，亲热道：“娇娇也看不惯，今天晚上想替二姐姐说情，还被二婶说了呢。”
老夫人顿了顿：“她敢说你？”
“说你什么？”
“说娇娇这么大了不知道多学半日能中状元的道理！说娇娇得天独厚，有个好父亲好哥哥，所以混吃混喝不勤勉……”
老夫人冷哼一声：“她自个儿倒是放了一天整假，把事都推给你娘和你姐姐做。”
“是啊，祖母，娇娇的话没有份量，要不祖母去说吧，让二姐姐松快松快，我们都好久不在一处玩了。”
老夫人拧了一把叶明珠的腮帮子，只是她渐渐大了，婴儿肥也随着消退，倒没什么肉可捏了，老夫人不由得有些惋惜，同时又睨她一眼：“你婶子教育女儿，祖母去说情？没有这样的道理。”
“有道理，怎么没有道理，祖母体恤孙女，这可是大大的道理。”
“你婶子可会因此讨厌祖母。”
叶明珠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慢慢问了一句：“祖母在我们这里住，她讨厌祖母又能怎么样？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二婶是怎么看祖母的，兴许一直觉得祖母偏心都说不准……”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拢在一处，轻声道：“这可难说。”
“罢了，左右祖母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什么恩恩怨怨，也不过这几年的事，既然你心疼惠丫头，明日请安的时候，祖母就顺道说一说吧。”
鼻子忽然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闭了闭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扑在老夫人怀里闷声道：“祖母别这么说，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的身子骨好好的呢……”
今年是佑和十九年，距离老夫人的死还有三年不到，上一世老夫人死因蹊跷，怀疑有人投毒却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作为叶家的主心骨，参天大树，她死后的第二年就迎来了抄家。
叶明珠摸了摸老夫人沟壑纵横的脸，即使老夫人养尊处优，一直保养得当，上面也尽是岁月的痕迹，她凝视着一道道皱纹沟壑，暗暗发誓，绝对要让老夫人活过佑和二十二年的春天，她绝不重蹈覆辙。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下个月的生辰吧，去岁我与你姐姐都不在，发生的事情又多，草草地办了，今年可要给你补回来，娇娇说说，想请几班戏子来唱。”
叶明珠破涕为笑：“随便几班，我只要有好东西吃有新衣服穿就很满足了。”
老夫人再次摸摸她消逝的婴儿肥：“多吃些，姑娘家还是要有点肉看上去才漂亮，我就很喜欢唐代的《簪花仕女图》，一个个的，看上去有很有福气。”
第二天晨昏定省的时候，老夫人就跟付淑说了一通揠苗助长，操之过急的道理，付淑笑着应下了，肚内盘算着肯定是叶明珠让老夫人出面打她的脸，回去只是警告叶明惠少和叶明珠来往，其余的照旧。
老夫人耳聪目明，自然知道她在阳奉阴违，于是就用一个抄经孝顺的由头把叶明惠从西府支使过来，抄经不过半个时辰的事，把她叫来大半天——有时是一整天，不过是陪她老人家说说话，或者由着她和叶明珠一起下棋逗鸟，这个法子很绝，付淑毕竟立着贤妇的人设，没有理由去拒绝老夫人这一招——博个孝名对叶明惠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她只能是咬碎了一口银牙，生生憋着闷气，想她在叶家做了二十来年的媳妇，现在还是进士的娘，竟还要受这婆婆压制，管个女儿都不行，怎能不气。
她倒是想过让叶明惠称病不去，叶明惠用一种纳罕的眼光看着她，直看得她有些恼火起来，路过的叶长空听到她们二人说话，连忙阻止她发脾气，劝她不要违逆祖母，何必跟一个不理事的祖母过不去呢？祖母爱孙之心拳拳，也是好事。
对着女儿她还能作威作福，对着儿子她只好不得不听。
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叶明珠生辰这一天。
摆了二十来桌的宴席，请了许多的官眷过来，早一个月就开始筹算饮食娱乐，早上就散了一轮银子赏给下人，府里处处张灯结彩，鲜花着锦，外头的人看见这样大的排场，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是府中小姐的及笄礼呢。
叶明珠在梳妆台前打着瞌睡，梨花带着几个小丫鬟围着她打转，前后忙活了两个时辰还没拾掇好，梨花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抬一下头，要上花钿了。”
她照做，闭着眼睛感觉到眉心那一点濡湿，睁了眼睛，看见铜镜里的女孩眉翠唇朱，眉心点缀着一朵小巧艳丽的五瓣梅。
“会不会太艳了点？”梨花问她，叶明珠小时候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长开了以后像叶明蔻，五官走的是艳丽张扬的模样，往往给人一种过于盛气凌人的感觉。
叶明珠摸摸那朵五瓣梅，觉得挺好看的：“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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