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躺进浴缸的时候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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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自己24岁的生命，提前走向了尽头，竟然有点开心。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

不知道母亲看到这一切，会不会觉得舒一口气，他或者原本也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可是竟意外拖累了母亲那么多年。躺在浴缸里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干净，似乎是他最干净的时候。解脱了，都解脱了，再不用为做好一个依附者而小心翼翼。秦子阳早就知道，自己只是这个世界工厂成产出的微不足道的瑕疵品而已，可母亲纵容他，纵容他像巨婴一样活在这人世间。他早没了什么目标，什么画画的梦想都是骗人的。他想做个嬉皮士的，扎上小辫，踏着双烂皮鞋，满世界去溜达。可是他是个没有能力快乐的人，又如何能做一个快乐的嬉皮士呢？他总也忘不掉三岁时听到的那句话，“当初就不应该生你”，每当他开心的时候，脑子就不由自主地跳出这句话，就像孙悟空听到了紧箍咒，只想捂着耳朵满地打滚……他无数次想到自己会如何死去，这么干净、纯洁、沉默的死亡，好像就是他期盼的。在这艰难的24年里，总算有一件事是符合他愿望的。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去想，这一生好像都是个错误，父母结婚是个错误，他的出生是个错误，他好好地活到24岁更是错误。只是错误的婚姻可以离婚，可是错误的出生该如何拨乱反正，如何做才能重回到虚无，等待下次的正确出场顺序呢？不过到了后来，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不再感兴趣，他厌倦了做人，相对于人生庞大的意义，他更愿意做一棵树，生命的意义在于一圈一圈增加的年轮，那时候再不用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了，不用为了别人的愿望而委屈自己的愿望，因为对一棵树来说，活着便是唯一的意义，不用过得比别人好，不用出人头地。

他想告诉母亲，不要为他伤心，他是带着下辈子做棵幸福的树的愿望死去的。他想告诉穆柳，他去追求更好的下辈子了，希望她也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安眠药已经发挥了作用，他脑子昏昏沉沉，接着就沉沉地睡过去了，温柔的水包围着他，让他觉得自己像漂浮在云上，永远做着一个香甜的梦，再也不用担心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所以，如果让他再次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邀请阿石楠来家里。尽管那一天，他的心跳已经慌乱地失去了章法，突如其来的冷汗让全身都陷进黏糊糊的沼泽中，无法挣脱。可他还是发出了邀请，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陌生人了。他让穆柳配了很多把钥匙，不管是新来的钟点工，常来的心理医生，还是好久不见的阿石楠，他们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钥匙。他要做的只是，用短信约好时间，然后听见钥匙响，就躲进房间，等确定屋子没动静才跑出来。他以前并不恐惧社交，只是不知道为何，越在屋子呆着越害怕见人，像一只老鼠，只能活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可阿石楠他却不得不见，就当为穆柳最后做一件事情。

在门铃响之前，秦子阳正要去洗手台洗画笔，可走过来的时候却忘记了，他愣了一下，然后去了厨房，打开了抽油烟机。然后他就在那里笑，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然后门铃响了。秦子阳浑身一激灵，霎那就屏住了呼吸，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风从后面的窗户吹进来，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里都藏着一个战栗的灵魂。他颤抖重新发送那个已经发出的信息——钥匙放在门口垫子下面。可是门铃还在响，门铃还在响，他整个人都缩在沙发上，捂着耳朵，嘴里念念有词，祈求门铃声快结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让人煎熬的门铃声终于结束了，他早已是满身的汗水，不得已便跑到浴室冲了个凉水澡。等他满身清爽，走出浴室的时候，就看到站在植物中间，茫然四顾的阿石楠，他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朵后面，正在打电话。他笑着走过去，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植物，邀请阿石楠走到客厅里唯一放着的沙发上。

阿石楠看着秦子阳。他们已经五年没见过了。秦子阳的电话打来时，阿石楠还觉得奇怪，那个胆小鬼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他记得那个男生像只荒唐的小白鼠，永远一副慌慌张张的小心模样，刚开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后来心安理得地躲在女人身后，似乎总要靠着别人的力量才能活下去。可是他有个好家庭、好妈妈，光这一点就让人妒忌地发疯。毕业后大多数同学都为生活焦头烂额，只有他，依旧做他的富贵闲人，家人不仅给他全款买了房，还每个月发着数额不小的的零花钱。说什么生来平等，人们生来命运就是不一样的。他是从小穷到大的，秦子阳躺着就能得到的东西，他拼命奔跑都追不上，那何必继续奔跑呢，索性一起躺下来，把心思花在那些上天赐予的东西上。

他知道自己是帅气的。小时候邻居总说，这孩子长大了准能当上大明星、歌手，总之闪光的地方才该是他该呆的地方。可是他生错了家庭，他怪过自己的出身，但出身却并不会因此而改变，他想要靠自己的能力干出番天地。可是他能有什么能力呢？他有的无非是忽悠女人的本事。嗨，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嘛！嘴巴甜一点就都得到了，耍好嘴皮子，就能轻易享受胜利的成果——女人努力的结果。于是便日日在健身房与女人调笑，说着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那些一做起运动就浑身肥肉直哆嗦的女人们。好在梦歌的奖金总是很丰厚，所有的付出也算有了意义，生活也算有滋有味。直到该死的秦子阳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敢发短信威胁他，以往都是他拿着拳头威胁别人，还从来没有能能威胁他。

这样想着，手上就用了力气，再看秦子阳的目光就带着恨了。自从毕业后，秦子阳就跟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在众人跟前出现过。他好像瘦了很多，肤色苍白，皮肤有一种说不清是通透还是的浑浊的复杂质感。他注意到秦子阳没有穿鞋子，可能是因为铺了地暖的关系，虽然是大冬天，他仍旧光脚踩在地板上。一头刚洗过的长发，半湿半干地披散在脑后，那件亚麻色的长衫被那头半干的头发慢慢晕湿。

阿石楠仿佛这时才后知后觉觉得热，就脱掉那件原本在外面很显单薄的大衣，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马甲，硬朗的肌肉线条仿佛在宣告着什么。后来每当阿石楠回忆起这一幕，总问自己，那个该死的点子是不是就产生于这个霎那。

可被他恨恨看着的那个人，却轻描淡写地说，“时间过得好快啊，我都快忘记了，我们曾经是好朋友。”他脸上还挂着人畜无害的笑，他妈的他竟然还在笑。阿石楠宁愿面前的这个人凶相必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否则他会觉得自己辛苦锻炼出来的肌肉就像一个笑话，来自对面这个孱弱的、手无寸铁的人的嘲笑。

这是住进这个小楼三年来的第三次次开门迎客，秦子阳的客人。以往来过这个家的也只有一个筱悠，还有一个老罗而已。秦子阳没什么朋友是公认的，只是到这时，他才意识道穆柳也没什么朋友，索性连家人都没有。这一家人还真是可怜。